字体
关灯
上一章 进书架 回目录    存书签 下一页

12、月蚀(1/5)

12、月蚀

江河水迟疑了,他本想径直走到城边的大码头边租条船直接回老湾的,但是出城不远,那里是县城的一所学校,他知道哥哥章抱槐在那里当历史老师。

身后的几个随从跟着江河水穿越县城稀稀落落的小街,穿过田野,那所学校就出现在他们面前了。接近学校那条陡坡时,江河水不由得放慢了脚步,他迈着稳健的步子一步一步地爬上陡坡,上到一半的时候,只见门口慌慌张张走出一个人来,江河水猛地停住,他看见满头雪白的章抱槐惊恐地朝他走来。

江河水心房颤抖了一下,他没有想到哥哥的变化那么大,一种亲情像洪水般泛滥开来……

第二天,章抱槐跟在江河水身后,一同朝家乡老湾的那条小路走去。他看见弟弟那张又宽又大的背仿佛一堵墙似的在他面前移动,已经快二十年没见到章小了,一切都显得那么陌生。他们几乎是同时参加革命,又是同一个胞胎出来,现在他们回来了,一个是高级将官,一个是委委琐琐的历史教员。

章抱槐觉得那个早晨的空气有点凝固,他畏畏缩缩地跟在江河水身后,那样子只能勉强称得上一个年迈的随从。从昨晚到现在的路上,章小已经两次向他提起那一年在敌人监狱里是怎么回事,你究竟是怎样背叛了革命的?是怕死吗?是改变信仰了吗?是一时糊涂吗?是怯懦吗?是被逼吗?弟弟问他话时的语气平缓,而一双眼睛却布满寒光。章抱槐欲言又止,欲言又止,他真想告诉章小那年筷刑的情况,并且提出那个永远结在他心头的疑问,但他终于什么也没有说,他连辩解的勇气也没有。

快到老湾时,章小没有再问章大了,章小看了看章抱槐满头的白发,牙道结满黄黑的垢块,皱纹密密地爬上额头,头发乱得像鸟窝,穿着父亲那件又脏又旧的灰布衫,布衫上横插着一支钢笔。他的步子苍老而迟迈,表情木讷而呆板。

只有到了村口,看见前面一支敲锣打鼓的欢迎队伍,章抱槐脸上的肌肉才有了些表情,他突然想起自己当县长的那一幕来,耳边听见江河水洪钟般的嗓门在叫,这是搞么子名堂?这是搞么子名堂?章抱槐慌忙告诉弟弟,乡亲们知道你回来了……

江河水皱皱眉,**人可不兴这一套,你去劝他们回去,收锣,息鼓!

章抱槐小跑着上去,伸开双手道,回去吧,回去吧!

可是那些人没有一个理睬他,仿佛他是个陌生人。章抱槐恍若隔世,木木地站在那里。锣鼓声比先前敲得更响了。章抱槐打摆子似的抖了一下,猛地感到自己的多余和孤独,他目光空洞洞的,耳边骤然滚过那个暴雨之夜的雷电。初春的寒意朝他袭来,在无边无际的早晨,章抱槐觉得自己像一溜尘烟一样消失了,像一抹云彩一样飘走了。他一时懵住了,弄不清是在梦境还是在现实中,弄不清是在历史还是在当下。自己是谁?跑到这里来做什么?有好久一阵,他的头脑里什么也没有,什么也想不起来。

此后他像个木偶似的跟在弟弟身后,走进了村里,走到了自己的家门边。

他听见江河水张着嗓门大声唤着娘。

屋里,他们的母亲正埋头在织着布,好像什么也没有听见。江河水快步走到母亲的身边,他以为母亲没听见他的叫声,又大着嗓门叫了一声,那时母亲突然从织布机边站了起来,扬手就是一个耳光朝江河水扇过去,江河水捂着被母亲打红的脸一下子惊呆了。母亲就指着他的鼻子骂了起来,你们革命革命,革得老娘都不要了,快二十年了,你也给老娘回个音讯啊,是死是活也要告诉老娘一声啊,你尽了你的忠,就不能像你哥哥那样尽一点孝么?你晓不晓得娘这么些年是怎么样过来的啊?

江河水像个孩子似的跪了下来,抱住了母亲的一双腿,哽咽道,孩儿不孝,你再扇儿子一耳光吧!


本章未完,请翻下一页继续阅读.........
上一章 进书架 回目录    存书签 下一页